罗洪焱:今夜谈蚊
夏也荷过了,秋也蝉过了,快冬天了,我居然在昏黄的灯光下,看一只蚊子。
可能是漫长的雨季成了它繁衍的温床,我的台灯下总有一只蚊子。不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情怀,也非飞蛾扑火的不死精神,只是蚊子,没脸皮没价值的东西。
细长轻盈的身躯,盛满了血液的小腹微微鼓起,仓皇的复眼和灰闪的薄翅。它耐心地盘旋在我眼前,盯着我露在衬衣外的脆弱皮囊,蓄势待发,想要冲破这层屏障,一头扎进幸福的血海里。
我将托着腮帮的右手缓缓放下,摆了一个方便它侵略的姿势,静静地看着它,纵容它。收到了我允许的信号,它向后猛地助飞,细密的罪恶,扎入了我的皮肤。
停留在细嫩的皮面,它如一根顽固刺眼的钉子,令人厌恶,想要拔去。而我今天却想善良一次,因为我从没机会对它们这种渺小的生命表达过共处世间的敬意。每种生物都不容易,总得有人给他们留活路,即便渺小如鹅肝酱的分子,或庞大如破碎的未来,在宇宙中都有自己的独特运行法则,我无意间的一瞥不该成为它断送余生的原因。
我做好准备,等待它饱足后替自己包扎。然而让我失望,它贪婪地在血管上吮吸了好似一整个下午那么久,就如刚生出的宝宝对母亲乳房的留恋。它慢慢抽出细长的银针,身体摇晃,仿佛驮上了灌水的棉花,沉重到无以复加,掠过我的黄皮肤,翅膀微微拂过我的汗毛,竟然比吸血更让我产生痒意。它顺着我手臂的曲线往下滑,最终醉倒在数学卷子上,挣扎几次却无法重新起飞。
我毫不犹豫,抬起手迅速拍死了它。红与白的对比太过强烈,血流成河的惨状我不想去描述,毕竟全是我自己的牺牲。
它仿佛一个战败的英雄,光荣地消失在了风沙场上,而它并不是英雄,只是一个贪婪的越位者。求多了不属于自己的可能性,必将踩到生命的底线。
弗洛伊德曾言:“那些想要说什么,但是知道说出来就会对自己有害处的人,无不将那些话冠以一顶愚蠢的帽子。于是梦愈荒谬,其意义就愈远。”它做的一场幻想着喝足一辈子粮食的梦,我也经常做。在有限的时间,将自己所有的精气和魂魄全部耗费出去,可惜最终留下的却不是如它一样亮鼓的双腹,而是靠咖啡吊命的时分和眼眶下的沉色。然而,结果都一样,赔上了超支的泪。
过于贪心与妄念,总归是不好的。在有限的时间里,满足自己足够的可能,但熬不下去时,记得举起白旗,迅速离开。
妥协不是向什么东西屈服,而是为了享受剩下多年的玫瑰与面包。
【作者简介】
罗洪焱,四川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学生,南边文艺杂志社创作委员会会员,作品曾发表在《文华报》上,文章曾在南边文艺网开辟专题栏目发表,有自己独立的公众号,酷爱写作,文体以散文为主。
(编辑:罗会清)